胡弦，詩人、散文家，著有詩集《定風波》《蔥蘢》《水調歌頭》、散文集《風的嘴唇》等。曾獲《詩刊》《星星》等雜志年度詩歌獎，花地文學榜年度詩歌獎金獎、十月文學獎、魯迅文學獎、英國劍橋大學銀柳葉詩歌獎等。現(xiàn)居南京。
《巷道》
(資料圖)
已是地下八百米，
聽到最多的是安全須知。
幾個人，像幾塊陳舊的鐵礦石。
“洞壁經(jīng)常要維修，
因為壓力太大，有時，
碎石會像子彈一樣射出……”
鐵罐車嗡嗡滑行，旁邊的側洞里
有只救生艙，靜靜地
等候在某個不確定的時刻。
鐵軌繼續(xù)延伸，巷道
像沒有盡頭。
后來，我們從車上下來，站在
黑暗深處，有那么一會兒，
像站在一種
等待被槍斃的寂靜里。
《垂釣記》
身后的公路上，
車輛帶起灰塵的漩渦。小湖邊，
垂釣者平靜，水紋絡住的
卵石平靜（它們的圓腦袋，讓我想起
這水下曾淹沒過的一座古廟）。
——仿佛仍是前世，釣竿
彎向水面的弧度里，
藏著遙遠和觸不可及。
車輛奔赴，落在
垂釣者體內的漩渦已化為流逝，
和魚在其中不知名的游行。
仿佛仍是前世，水下，
魚在香案上篤篤響。
被敲擊的魚，得道的魚，喉嚨里
有個無法清除的疼點的魚，
——正是那疼點，使游戲得以持續(xù)。
水會冒泡，游戲
在善男信女心里揮之不去。有時，
浮標輕顫，來自
另一世界的試探讓人
一瞬間恢復了敏銳的感知。
是的，仍要繼續(xù)玩下去，
廟已毀掉，持過
香燭的手現(xiàn)在握緊了釣竿。是的，
除了水邊我們又能到哪里去？況且，
餌食之外，魚想吞下的
總是更多，甚至，包括那靜靜懸垂的
隱藏起的鋒利。
祝福致命，所有水已轉換為
同一種水；所有人都在
無限的耐心中獲得了
同一種，被微微張力控制的
魚一樣的表情。
《火山石》
烈焰已不見，無數(shù)孔洞卡在
石頭內部：一個個空懷抱仿佛
無法完成的虛構，
帶走了我們對記憶的認知。
《即景》
黃昏后，卜卦者坐在蛛網(wǎng)上，
昏聵的流星滑出老城。
浮瓜沉李，齷齪熱，
螢火蟲像小聰明飛來飛去。
水洼閃亮，大地被鏤空，
大海在遠處嗅著空氣。
一聲悶雷，也許不僅僅是一聲悶雷。
麻醉劑般的江水沉沉流淌，
幾塊礁石，
像重新練習呼吸的魚。
……
（選讀完，全詩見《收獲》2023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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