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年底比電影市場先熱起來的。
是國劇市場。
感覺到了么?
屏幕那邊,起風了:
《風起洛陽》
風從何起?
盛唐,神都洛陽。
神在哪?
鏡頭輕輕掠過,就是一片眼花繚亂。
高空俯瞰,瓊樓玉宇延展至方圓百里,“壕”無邊際;
屋內(nèi)掃過,觥籌交錯至深夜三更,如癡如醉;
街坊集市,美食佳肴不間斷供應,真·流水席……
毋庸置疑,確實大制作。
國產(chǎn)古裝劇好久沒這么讓人期待過了。
網(wǎng)友反響同樣熱烈:
開播前開播后,全程“住”在各種熱榜之上。
條件的確“拔尖”:
陣容可期,黃軒、宋茜、王一博,以及宋軼、詠梅、劉端端、張鐸、張儷、張晞臨、高曙光……有實力有流量,有顏值有熟臉。
改編原著,馬伯庸小說《洛陽》。
只是外表華麗嗎?
掀開袍子,Sir更興奮了。
古裝國劇,結(jié)結(jié)實實來了位壓軸狠人。
01
《洛陽》從第一秒開始就沒藏著掖著。
開場即高能。
如你所見,此時洛陽繁華昌盛,國力強大。
這只是表象。
見識過唐朝的恐襲嗎?
洛陽南市,商業(yè)CBD。
永川郡主秘密出宮游玩,原本熱鬧如常、平靜如常,結(jié)果被人數(shù)不詳?shù)膬赐絿ァ?/p>
長達8分鐘的大型動作戲。
數(shù)百人的場面調(diào)度,激烈卻不雜亂。
商販還在吆喝,小吃鋪還冒著熱氣,突然,狂徒抽刀拔劍,從四周涌入。
逃命、廝殺、護駕。
從窄巷打到河道,再從河道打到十字路口……
幸好有驚無險。
可驚險之后,冷靜思考整個襲擊過程,疑點重重。
數(shù)十人的恐襲,為何毫無預警?
郡主不參政,為何對她大動干戈?
恐襲被鎮(zhèn)壓后,所有暴徒統(tǒng)一服藥自盡,如此專業(yè)兇狠的團隊誰在幕后?
謎題很大,我們從四個狠角色入手。
第一個,當朝圣人(詠梅 飾)。
圣人的威嚴Sir甚至不需要文字描述。
就一個鏡頭:
古代面圣一般用什么姿勢?
隨意點的,低頭,作揖。
正式點的,下跪,磕頭。
這里不是。
群臣俯首,鏡頭一拉,原來看的還不是圣人正臉,而是背影;
圣人發(fā)話,所有人不僅要磕,要跪,還要跟著圣人的腳步……
“唰”——跪著轉(zhuǎn)。
第二個,百里弘毅(王一博 飾),小名二郎。
名門之后,父親是工部尚書。
而他卻生性率爽不羈,淡泊名利,只好美食與手工。
人稱“唐朝蔡瀾”:
洛陽第一吃貨,天天下館子,一家家品鑒,還要評級。
還是“帥版手工耿”:
發(fā)明各種稀奇古怪,但不保證有用的玩意兒。
別看外表斯文,百里弘毅狠起來同樣說一不二。
面對包辦婚姻。
就算對方是大美女,名門千金柳七娘(宋軼 飾),他寧愿辭去公務員也要拒絕婚事。
婚姻于我毫無意義
面對父親被害。
族人都哄鬧著要爭家主,他只留一句“都送你們了”。
噎得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
第三個,武思月(宋茜 飾)。
人稱月華君,內(nèi)衛(wèi)(圣人的直屬衛(wèi)隊)侍衛(wèi)。
所有人都在圣人面前嚇得瑟瑟發(fā)抖,只有武思月敢諫言請命。
盡管唐朝風氣開明,女性地位極高,但在明槍暗箭中沖鋒陷陣的女子只有她一個。
最后,高秉燭(黃軒 飾)。
昏暗的棺材鋪里,蓋子徐徐劃開,鏡頭前推,一個不知是死是活的人臉上逐漸泛起瘆人的微笑。
一個與死亡相伴的人。
曾經(jīng)的不良使,如今的大理寺殮尸人,永遠的孤魂野鬼。
不是睡在棺材里,就是躺在墳塋上。
他們之間有什么聯(lián)系?
主角團身份、性格各異,但設置上有一個關(guān)鍵詞——階級。
從上至下:
權(quán)力頂峰(圣人)、內(nèi)衛(wèi)要職(武思月)、朝官新貴(百里弘毅)、底層人(罪臣二代高秉燭)。
一次恐襲,撕開每個人需要追尋的真相。
圣人手下的權(quán)力裂縫、百里弘毅殺父之仇、武思月領(lǐng)到的調(diào)查任務,以及高秉燭追查多年的神秘組織……
撇開身份與官銜:
每一個都是帶血的角色。
有階級,有執(zhí)念,便有沖突。
四位主角目前來看都是“真相”的獵手。
但同時。
他們何嘗不是這偌大、森嚴、詭譎的洛陽城下,無處可逃的“獵物”。
02
《洛陽》目前劇情布局巨大,各方勢力盤根錯節(jié)。
Sir先不再劇透。
說說另一大亮點,動作戲。
《風起洛陽》呈現(xiàn)了古裝劇少見的寫實動作風格。
當中有一場戲上了熱搜:
兩分鐘,為什么需要拍六天?
Sir不夸張地說——僅這場戲,幾乎排在今年國劇室內(nèi)動作戲前三。
第二集,高秉燭VS大理寺內(nèi)奸。
二人在馬車中對峙。
這是導演的一步險棋:
馬車內(nèi)逼仄狹窄,對于打斗戲的排演來說絕非優(yōu)選項。
演員不好打,攝影師不好拍,光源設計復雜……
但如果這些都能處理妥當,劣勢馬上變優(yōu)勢。
壓抑的空間會成殺氣的助燃劑。
大場面的長處在氣勢和層次,小場面則重速度和力量。
先說速度。
內(nèi)奸意識到自己算計不成反倒被算計,臉色一變,瞬間出手。
兩個關(guān)鍵動作:
內(nèi)奸出手的方式;高秉燭的第一反應。
內(nèi)奸手握匕首,右臂劃出一條弧線,為的是以速度換勢能;
目標是高秉燭的咽喉,一擊斃命,不給敵人喘息機會。
高秉燭什么反應?
先是后仰半寸避其匕鋒(他預判了此次攻擊),再一只手掙脫鐐銬(他已事先為自己暗中解鎖)。
等等。
為何只掙脫一只手?
——這是對他最有利的做法,既不會束住手腳,也為自己留了一樣可隨時取用,進可攻退可守的武器(后面會派上用場)。
兩人的武器不同,一人匕首(銳器),一人鐐銬(鈍器)。
這既跟他們此時的身份有關(guān),也跟目的對應:
高秉燭要留活口,因此得用鈍器;內(nèi)奸最怕泄密,必須讓高閉嘴,所以得用銳器。
接著,是眼花繚亂的近身格斗。
動作已經(jīng)快到看不清,不過鏡頭還是清晰點出擊打部位,都是要害——腹部、脖頸、頭部。
△ 正常截圖,絕無倍速
再說力量。
速度來自快和小,表現(xiàn)力量則需要慢與大。
這是死斗開始后,兩人第一次慢下來——蓄力。
高秉燭把握時機(破綻),抓住對手的頭猛然一摔。
從內(nèi)奸翹起的雙腳,你就能清晰感知到那一摔的分量。
這只是第一層。
動作慢了,剪輯慢了,鏡頭長了,表情呆滯了,力量出來了。
還有第二層。
這組鏡頭從高秉燭的手部特寫開始,到高秉燭的車內(nèi)全景結(jié)束,景別由小到大,用意是調(diào)整節(jié)奏。
它還能更大(慢)。
高秉燭第N次避開內(nèi)奸的刺擊后,抱住對方?jīng)_向了車廂另一邊。
這是打斗開始后,鏡頭第一次給到了室外環(huán)境。
車輪特寫,到車廂遠景。
此時,我們依然清晰感知到車廂的震顫。
內(nèi)外鏡頭的組接之下,力量感溢出屏幕。
單是這兩點,在國劇中已經(jīng)難得。
它還做到第三點——痛感。
這也是《風起洛陽》寫實性的來源。
高秉燭把對手的臉按在墻上摩擦……
有多痛?
看這臉在墻上蹭出的血痕。
內(nèi)奸最接近勝利的瞬間,刀刺向高秉燭的咽喉,高被迫徒手握住刀刃。
有多痛?
看手上不斷滲出的血液。
最后,高秉燭反制,撅折對手的臂骨
不是瞬間折斷,而是雙方全力對峙。
掰一點,再掰一點……
咔。
還不夠痛?
終于,高秉燭隱藏已久的武器派上了用場。
只見他揮舞手銬,奮力一擊,對手倒地——痛感的終極,是麻木。
停。
現(xiàn)在看看進度條——沒想到吧,僅過去短短兩分鐘。
再打開彈幕……
“哀嚎遍野”。
不得不說,黃軒在橫店這六天,值得。
而《洛陽》更狠的地方在于——這樣地獄般的“六天”,或許遠遠不止一次。
03
《洛陽》最狠的,還是不放過每一幀的精雕細琢。
大到服裝、打光、調(diào)色、置景……
小到每一個宮女的走位和肢體禮儀……
華麗當然是一方面。
古裝劇,制作更是另一種層面的表達。
Sir說兩個細節(jié)。
都是緊扣劇集的主題,“階級”。
一處,是婚禮服飾。
中國自古以來就有用顏色代表地位官階的傳統(tǒng),百里弘毅平時都穿著白袍,其父工部尚書可著藍袍。
不過婚禮時,新郎新娘可越級穿衣,以適當提升自己的身份,這種習俗名為“攝盛”。
新娘的扇子也有講究。
婚禮開始,新娘全程用團扇擋面,夫妻對拜后,方可放下扇子。此禮名為“卻扇”,正是興盛于唐朝。
第二處,是“佛”。
劇中處處是佛。
圣人推崇佛教,這是個“佛光普照”的國度。
圣人寢宮中央,一尊臥佛;作為圣人耳目的情報機構(gòu)聯(lián)昉大堂中央,一尊水晶佛頭;神都在建的最高建筑“天堂”里,一尊大佛;甚至不見天日的神都“貧民窟”不良井中,依然佛光普照……
佛即圣人。
越來越大的佛,越來越高的佛……
也意味著:
洛陽,不僅是神都,更是一座永遠被俯瞰和監(jiān)視的城。
這也終于解答Sir心中一個疑問:
高秉燭為什么老是“笑”?
殺人時笑,被捕時笑,找到線索時笑,線索斷了也笑……
可他明明是背負血海深仇的賤民。
這笑是無奈。
權(quán)謀之下,達官貴人可以用輕輕一句“忘了”,對底層百姓生死敷衍了事。
這笑是掩護。
當他聽見武思月說要為自己死去的兄弟平反時,他頓了頓,低頭笑了。
是開心嗎?
是,但不敢太開心。
他聽過了太多虛偽的同情,假意的承諾,看過太多人曾為利益和名望翻臉不認人……
他只能用機械式的笑去壓抑內(nèi)心的軟弱。
當然,這笑也是希望。
畢竟它的根源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兄弟,那些泛黃卻溫馨的記憶。
問題是,這“笑”將會以哪種形式作為終結(jié)?
是絕望,還是希望。
這才是《洛陽》在探案的表層之下,真正要探索的謎題。
總體來說,劇集目前表現(xiàn)誠意足夠。
可此外,Sir不得不提一些非必要的雜音。
點開這些話題,幾乎沒有人在討論劇本身,而是通過劇集之外的各種邊角“證據(jù)”,去證實自家演員的C位。
Sir不是第一次見了。
坦白說,《洛陽》絕非沒有瑕疵。
角色過多,導致推進劇情時需要更多耐心,以及個別場景的運鏡,在Sir來看有形式大于內(nèi)容的嫌疑,并沒有給表達加分……
而每個演員,因為表演經(jīng)驗差異,當然會有高低。
這些都是對劇本身的討論。
但Sir更擔心的是,輿論似乎陷入一種“熱度怪圈”。
無論什么樣的討論,只要有熱度,就去沖;無論什么樣的爭議,只要有流量,就去造……
國劇要進步,需要真誠的創(chuàng)作,需要敬業(yè)的演員,專業(yè)的平臺。
甚至,它需要觀眾的挑剔和掌聲。
唯獨不需要這一陣隔靴搔癢,輕飄飄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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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哆啦C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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