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赤木瓶子
上映三日，《古董局中局》為十二月的院線開了個不錯的頭。
導演郭子健是個不折不扣的“老舊”事物發(fā)燒友。從早期電影作品《野·良犬》《青苔》《打擂臺》中不時透出的膠片、時代感；到看《大明王朝1566》時忍不住在微博發(fā)圖感慨，“沒在電視看過這么好的明朝軍甲”；再到采訪當日的“私服日常”：做舊皮衣搭配古著皮靴。
熱衷“年代感”，是這位75后香港導演的關鍵字之一，也讓他執(zhí)導《古董局中局》顯得并不意外。
電影首映禮結束后第二天，原著作者馬伯庸發(fā)布微博評價道，這是一部“非常成熟的奪寶類型片”，“編劇改編力度很大，但很聰明地把握住了內核”，“沒想到還能有這么寫意的表現(xiàn)手法，那是屬于電影特有的優(yōu)勢?！?/p>
電影上映次日，票房破1億，首周末票房1.65億。娛樂獨角獸與導演郭子健進行了深度對談，與他聊了聊《古董局中局》中的改編、選角與當代電影作品當中的“鑒古新方式”。
忠于原著，打亂重組，
“我們討論最多的就是如何去還原”
《古董局中局》的影片設定在90年代的北京，吸入一口凜冽的冬日干燥空氣，就能吐出特有的煙火氣息，而這位熱衷于“古舊”事物、成長于90年代的香港導演，對90年代北方城市的感知并沒有“南橘北枳”。
對于內地環(huán)境的變化，郭子健通過現(xiàn)實與影視作品進行觀察，除了一些內地經(jīng)典電影作品之外，在《古董局中局》的選角上，也不難看到其對內地影視圈子的觀察。
首先是對主角許愿一角的選擇。為了在短短兩個小時內呈現(xiàn)出更全面的人物弧線，許愿一開場就以頹廢的、被追逐著的“極端狀態(tài)”出現(xiàn)。有了初始設定，雷佳音很快成為第一選項。
“我很喜歡他的氣質，這一年齡階段的演員內地不太多，兼具喜劇感、幽默氣質、又能演出正劇那種感覺的，就更少了?！痹诳催^《黃金大劫案》后，郭子健開始關注雷佳音的作品。
有了雷佳音后，開始搭配其他幾位主演，首先是藥不然，為了塑造雙男主的對立形象，有了頹廢煙火氣的許愿，就需要找一個氣質完全相反的藥不然，而李現(xiàn)的文藝感與高級感與藥不然的設定很契合。
接下來是融合了原作中兩位女性角色的黃煙煙，成長于90年代的郭子健，記憶里的90年代女子面貌豐潤，沒有如今的以瘦為美，郭子健覺得帶有復古氣質的辛芷蕾有那種“圓圓的”感覺。雷佳音也“圓圓的”，倆人遇到了“尖尖的”李現(xiàn)，CP感一下就對照出來了。
海歸公子哥和底層頹廢天才的故事，構成了最傳統(tǒng)的戲劇沖撞，而契合時代背景的復古美女黃煙煙加入，讓三人實現(xiàn)了化學反應最大化。
葛優(yōu)的加入也是水到渠成，在拍完英皇的電影后，有緣相見并對這一組合產(chǎn)生興趣，有了葛大爺?shù)募尤?，郭子健開始重新設定付貴的劇情?？紤]過兩個選項，一個是“大正派”付貴，另一個是大反派老朝奉。最后因為“老朝奉沒可能會搞笑”，而采用了可以調和氣氛、發(fā)揮葛大爺幽默氣質的付貴一角。
將飽滿的世界觀濃縮至兩個小時的電影里，不免需要做些取舍。“我們討論最多的就是如何去還原?！?/strong>郭子健表示，主要人物的設定忠于原著又有所不同，如何盡可能的用另一種方式還原，也是此片幕后七位編劇的討論核心。
“某些情節(jié)需要遷就這些改動和改編，但是主要的骨干結構主題，還有它要呈現(xiàn)的精神面貌，都是完全還原原著?！?/strong>
于是，觀眾能在電影中看到，許多場景是小說中存在的，但用了不同的方式呈現(xiàn)。比如馗市、潘家園、拍賣會等場景，再比如黃煙煙是原著中木戶加奈+黃煙煙的結合體，比如沈爺對照了原著五脈里的沈云琛等等。
與其說是還原小說，不如說改編過程更像一場工程巨大的“打亂重組”，除了導演之外，自然也有來自此片龐大的幕后編劇陣容助力。
七位編劇，分別在劇本不同階段加入。郭子健介紹，主要編劇是朱炫，他的書寫能力很強，很短時間就能夠把東西寫出來?！岸宜@個人很逗，腦袋轉得快，很多的情節(jié)跟他聊起來就特別有勁?！?/p>
其他編劇也各有分工。參與過《悟空傳》的黃海會縱觀全局，分配人手，從客觀的角度給大家意見。范文文會在某些臺詞和女性的視角分析情節(jié)，尤其是黃煙煙一角。潘依然中間改過一稿。常小琥懂京腔，劇本寫完后，把所有臺詞都用京腔優(yōu)化了一遍。王亞鶴則在資料等方面提供了很大的輔助。
有了不斷完備的劇本，角色間的化學反應，劇組的輕松拍攝氛圍也制造了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即興碰撞。比如在村里一場“一家四口”的戲份，三人挨個認付貴為父親。再比如許愿在澡堂里面與付貴的初邂逅，倆人一個出口調侃對方搓澡手藝“不咋地”，一個立刻應聲“八代單傳”但“還沒傳到我這兒”，也是即興碰撞出來的。這兩段劇情也成為觀影后觀眾的記憶點之一。
從鑒古到鑒人，“真要拍的話，
它會是一個犯罪題材”
《古董局中局》影版籌劃已久。英皇影業(yè)在2012年就買下了《古董局中局》的小說版權，本就對老舊事物感興趣的郭子健，看完此書后覺得驚喜，“本應該沉悶的鑒古題材，被寫得像武俠片一樣”。從那時起，他就開始了對《古董局中局》的改編，中間也有拍攝其它的電影，也看到了相關作品的出現(xiàn)，“所以必須要有一個方法做的不一樣”，這才有了最終的改編劇本。
開拍之前，郭子健對古董行業(yè)進行了一番調研，接觸了很多古董專家，包括《古董局中局》的古董顧問香港永寶齋翟健民先生?！霸谂牡臅r候我其實挺爽的”，本就對古董感興趣的郭子健也因此收獲了“鑒古”技術，底款的樣式、釉的顏色、外形該有的年代成色，“現(xiàn)在有一些已經(jīng)忘記了，但當時普通的一件東西，我已經(jīng)能夠大概的說出它有什么不對勁?！?/p>
同時，借回來的古董還需要交上一筆價值不菲保險。早在電影上映前，制片人梁琳就曾透露，僅馗市尋寶一場戲，就動用了上萬件道具，有近30件甚至是專人運輸過來的貨真價實的古董。
過去的影視作品有牽扯到古董或者說是文物的都是道具，而且導致特別假，郭子健和古董專家們希望這一次能盡力嘗試將真品借回來，呈現(xiàn)給觀眾。
而電影里的重要線索——明堂玉佛頭，則是采用手工雕刻和3D打印技術相結合的方式，耗時7個月精心打造出來的。
在對古董行業(yè)進行調研的過程中，郭子健還發(fā)現(xiàn)，如果真的要拍的話，這應該是一個非常暴力的犯罪題材，“在那個年代，有一個話題很少有人去探究：古董對很多人來說只代表錢財、利益，所以會有這么多人去作假、投入人力財力，但其實它是有歷史意義的，有民族意義的，這是很多人會忽略掉的。它變成了就是一個倒賣、造假、牽扯到很多黑幫、械斗等犯罪行為，是很殘暴、黑暗且恐怖的?！痹诠咏∵M行資料搜集的過程中，聽了非常多此類故事，最終覺得，倒不如就讓它成為一個尋寶、冒險的題材會更好。
文戲武拍，用二次元
現(xiàn)實主義呈現(xiàn)“新鑒古”
監(jiān)制韓三平曾給《古董局中局》定義為“二次元現(xiàn)實主義”。
一方面，不難發(fā)現(xiàn)影片對于寫實感的追求。以往盜墓題材的影視劇作品更多偏向千奇百怪的機關和古墓的奇觀性，詛咒、怪獸等各種奇幻元素，《古董局中局》中的解謎則圍繞摩斯密碼、十二地支到圍棋等傳統(tǒng)解謎方法。
通過資料搜集，郭子健發(fā)現(xiàn)那個年代的盜墓沒有那么夸張，墓室不大，沒有光源，“你不會完全看到這里的樣貌?！?/p>
電影后半段，幾人在濟公廟里上演“古墓盜佛頭”的戲份就非常寫實派，沒有給古墓打很亮的光，保留了手電筒照進塵埃中的“丁達爾效應”，景深很淺，強調塵埃，視線所及只有手電筒光源照到的地方，踏入墓室宛如進入“海底”，走進半程，才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佛頭。
最后墓室坍塌，也不像傳統(tǒng)盜墓劇中的夸張?！八褪钦娴氖^扔下來，沒什么其他的奇幻元素，能爬上去的那個洞口就這么小。”
另一方面，影片本身采用寫實方法呈現(xiàn)探險與“鑒古”，但卻運用了不同以往的方式來充當鑒古過程中的“說明”。兩位主角的鑒寶比拼過程本應是文戲，卻呈現(xiàn)出了本應屬于“武戲”的酣暢比拼感，用飛龍游走、水墨畫、變形金剛等玄幻的特效，強調了鑒定過程中的二次元“武拍”部分。
這種文戲武拍的鑒古形式，不僅降低了觀眾對于“鑒古”的審美門檻，也讓郭子健在原著中讀到的“武俠感”呼之欲出。
郭子健本人也有著極為“二次元”的一面。他熱衷于收藏6:1尺寸的電影人物模型。采訪結束前，郭子健給娛樂獨角獸分享了手機相冊里的“寶貝們”，它們橫跨了各個年代與電影類型，從梁朝偉、周杰倫到“面部重涂，衣服造舊”的小馬哥周潤發(fā)，從《黑客帝國》基努·里維斯，到《奇異博士》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再到小丑。
郭子健不僅是收藏者，也是參與制作者的身份，給玩偶植新的頭發(fā)、打磨出做舊質感、或是加入新的創(chuàng)意嘗試，如同對玩偶的熱愛一般，無論是拍西游題材的《西游降魔篇》、《悟空傳》，還是炙手可熱的古董鑒寶IP，對郭子健來說，“不管是哪一個IP，在老舊的題材中尋找一個新的方法和呈現(xiàn)風格，就是我每一次最大的挑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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