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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變成了這部國產(chǎn)家庭劇的自來水

2021-11-05 10:46:00 來源:人民日報客戶端

一個與兒子相依為命的離異母親,經(jīng)歷過濫賭出軌的前夫、不負責任的前廠長,輾轉(zhuǎn)換了好幾份工作,終于進入一家相對穩(wěn)定的日企電子廠。她偶遇了這家企業(yè)的負責人梅部長,一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日本人。兩人在茶水間碰到時,她向梅部長推薦了中國人都愛用的開水瓶。對方不太聽得懂她的話,但還是對她微笑連連。

某個大雨天,她騎自行車上班,又見到了梅部長。他的車壞了,他們一起在車里躲雨。

她給他分享了自己做的便當,他依然不太聽得懂她的話。但他們站在一起看了雨后的彩虹。

后來梅部長要表演年會節(jié)目,請她教他說中文,唱《冬天里的一把火》。她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以這么夸張的造型,在舞臺上唱得熱情似火。

可能她并沒有注意到,自己也很久沒有笑得這么開心了。她更沒有注意到的是,這首熱烈的情歌里,卻有一句這么含蓄的情話:“我雖然歡喜,卻沒對你說。”

再后來,梅部長教她學習日語,用糟糕的中文去商店里買紗巾送給她,甚至帶她的孩子去游樂園……她沒有聽懂“今夜月色真美”的深意。

他懂了。

但是他終歸是要回國的。離開之前,梅部長鼓起勇氣向她告白,他說的話是:

“讓我?guī)湍惴謸畹膲毫Π伞!?/p>

這可能是我們今年聽過最溫柔的一句告白。

她也想過要跟他走。但最終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們還是沒能走到一起。此后她守著自己的兒子,孑然一身。獨自拉扯孩子的日子依然艱苦,她被人嫌棄過年齡太大,經(jīng)歷了下崗潮,甚至嘗試過自己做點小生意……她終于將兒子撫養(yǎng)成人。在他讀大學的那一年,她以為自己苦盡甘來。就在這時,她被查出罹患乳腺癌。其實沒有想過,會在一部國產(chǎn)劇里,見到今年最意難平的一段感情。

它看似很簡單,很平淡,很瑣碎,只是兩個長輩之間的故事。但是看到最后,卻忍不住潸然淚下。因為它的口吻太真實,太細膩。這是兩個普通人的故事。這是一個好人與另一個好人的愛情故事。他們之所以會在一起,因為這是兩個好人。而他們最終無法在一起,依然因為,這是兩個太好的人。他們的善良和溫柔,注定了他們無法為了愛情,而舍棄原本生活的羈絆和責任,而擁有奮不顧身、為自己而活的勇氣。我們在這段感情里看到了生活的溫暖,也就看到了生活里必將經(jīng)歷的遺憾。

這段令人意難平的愛情故事,來自于由曹盾、荊沖導(dǎo)演,尹昉、董潔、蘆芳生主演的《您好!母親大人》。

母親丁碧云由董潔所飾演。她從這個角色的少女時代演起,時間跨度長達30年。年輕時,她的眼中有雀躍的靈氣,有對未來的憧憬。

成為母親后,她的眼神變得更為堅毅,她整個人的氣質(zhì)更成熟、隱忍。雖然她的扮相始終樸實無華,以素顏示人,但觀眾都會被她的美所打動。一種內(nèi)秀的光華,由內(nèi)而外地綻放出來。

但最令人驚嘆的當然是老年扮相。還是那張臉,卻變得形容枯槁,臉色蠟黃,法令紋很深,連頭發(fā)都不再平整。

她神情疲憊,時刻佝僂著腰。說話時嘴角凹陷,走路時腳步拖沓。每一個細節(jié)都在告訴你,這是一個被病痛折磨的老人,這是一個操勞半生、從未被時光善待過的老人。

我們很少會在國產(chǎn)熒幕上見到如此令人信服的老年妝,不過再想到,這部劇的導(dǎo)演是曹盾——似乎一切都得到了解釋。出自他之手的劇集,永遠有著最能讓人放心的制作水準。而另一邊,扮演日本人梅部長的蘆芳生,同樣令人拍案叫絕。

流暢的日語,繁冗的禮節(jié),學說中文時的笨拙,與陌生人之間的禮貌和疏離……很難相信這是一個中國演員的詮釋。這實在是太“真”了。也正因為他足夠真實,他和母親之間的感情才會足夠動人。他所扮演的梅部長,就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白月光,他曾短暫地造訪過丁碧云的人生,仿佛一場夢。但美夢終將醒來。

當然,假如你曾經(jīng)喜歡過曹盾的《長安十二時辰》,你會發(fā)現(xiàn)這部劇的劇拋臉還有不少:扮演梅部長的蘆芳生,是《長安》里的姚汝能;五大三粗的崔器(蔡鷺飾),在這部戲搖身一變?yōu)樗顾刮奈拇餮坨R的小舅;而嚴謹認真的徐賓(趙魏飾),反而成了讓人恨得牙癢癢的渣男前夫……

這些值得信賴的演員,同樣也令這部劇增色不少。

他們會讓你覺得,這一個角色都是真實的。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故事,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喜怒哀樂。制作精良,演員扎實,故事真切動人,在各種層面上,《您好!母親大人 》都是一部值得推薦的國產(chǎn)劇。但一個令人非常遺憾的事實是,截至昨晚播到第26集,豆瓣仍然沒有開分。這足以說明這部劇有多么小眾。

在短評里,最常見的內(nèi)容就是“好看”“溫情”“遺憾”“可惜”。幾乎每一個認真追過劇的人都已經(jīng)化身自來水,在為這部劇打抱不平、吆喝吶喊。

在評論區(qū),你甚至會見到一個更為罕見的情形。連制片人都親自下場,24小時回復(fù)豆瓣和微博評論,和網(wǎng)友們一起追劇、討論劇情。也能從中感受到,主創(chuàng)對這個故事有多么走心。

當然,必須承認,《您好!母親大人》在題材上注定不會那么討市場的喜歡。

本劇改編自豆瓣8.3分的作品《云上》。假如你看過原著的話,會發(fā)現(xiàn)那其實是一部散文集。

這是一對平凡母子的故事。它沒有華麗的詞藻、復(fù)雜的情節(jié),它記錄的只是兒子與母親的許多生活瑣事。但其中最動人的也正是情感。一頁頁地讀下來,能夠感受到那種最濃烈的情感,那種最真切的、來自于生活的切膚之痛。如何將一部散文集,改編成一部電視劇,在看劇之前其實很難想象——會不會節(jié)奏很慢?會不會注水很嚴重?又或者會不會完全反過來,變得很狗血,很抓馬,很不堪入目?好在,這些都沒有。

這部劇打破了傳統(tǒng)套路的敘事結(jié)構(gòu),而用一種更為“高級”的形式,來講述這個故事:劇情被分成三條線并行。第一條線,從母親丁碧云的少女時代講起;

第二條線,則是兒子丁小軍的青年時代。

當丁碧云為初戀反抗家庭的時候,丁小軍正在填報高考志愿;丁碧云嫁為人婦,丁小軍大學報道……

母子的人生總是有著交匯點。

而第三條線,則發(fā)生在“現(xiàn)在”。母親逝世三年后,丁小軍成為一名暢銷作家。在接受女主播的采訪時,他重新聊起和母親的故事。

這位女主播并不喜歡他,認為他只是在拿母親的故事作秀,還找到了丁小軍的父親,來試圖挖掘故事的另一面??此七@是一個充滿敵意的、不討喜的人設(shè),但其實很巧妙地為我們提供了第三者的旁觀視角。尤其是當采訪的內(nèi)容出現(xiàn)在每一集的結(jié)尾時,這構(gòu)成一種非常有力的收尾:這讓觀眾能夠跳出原有視角,對全集的內(nèi)容進行一次梳理、總結(jié)和審視。我們也從中感受到了一種唏噓:過去與現(xiàn)在的鴻溝,人和事的變遷與無常,似乎都以這種形式而道盡了。

當然,劇情的核心,還是母子的交叉敘事線。這其中最為巧妙的一點在于,這兩條線并非只是平行展開。母親和兒子,看似身處不同時空的兩代人,卻總是在經(jīng)歷同樣的事件:戀愛、事業(yè)、誤解、挫折、傷害、跌倒、重建……

每一次事件背后,所折射的是一個人的選擇。一個人的選擇,又決定了他們的命運。觀眾擁有的上帝視角,會看到這對母子總是在做出相同的選擇:他們都是善良的人,都會選擇為了幫助別人、而犧牲自己;但他們也都受限于家庭,性格里有著同樣的自卑和怯懦,他們都沒有勇氣去做自己最想要做的事情,去追尋最想要過的人生。在自己的幸福和成全家庭之間,他們都選擇了后者。

在這段平行剪輯里,我們看到了兩代人之間最真切的互文。什么是血濃于水的親情?什么是原生家庭的烙?。烤驮谟谶@種相似性。你永遠會在自己身上看到父母的影子——哪怕每個人都曾有過叛逆期,都曾嘗試過逃離家庭、迫切地宣告獨立,我們永遠都不可能擺脫父母的影響。

我們永遠會是父母命運的繼承和延續(xù)。

一個很有趣的現(xiàn)象是,看最初幾集的時候,經(jīng)常在彈幕里看到有觀眾在抱怨看不懂。但再往后看,這樣的評論就越來越少了。反而有更多人在積極地討論劇情、夸這部劇好、甚至說自己又看到了凌晨兩點多、又熬了個大通宵……他們都看進去了。

在一開始當然會覺得,《您好!母親大人》好像既不爽也不甜,不適合開倍速、更不適合在茶余飯后拿來打發(fā)時間。但再往后就會發(fā)現(xiàn),這部劇是有“魔力”的?;蛟S它的節(jié)奏并不快,但每個細節(jié)都值得反復(fù)去品味。而那種娓娓道來的敘事風格,也能夠讓人沉靜下來,能夠讓人不自覺地被打動。

因為我們從中的確能看到最真實的生活,最真實的人。我們會看到一個人的選擇,是如何決定他的命運;但與此同時,一個人的命運,又如何因時代而變遷。家庭,時代,個體……都在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瑣事中被道盡了。

最后還想聊一聊的,是母親丁碧云。

她是一個偉大的母親,她的一生都為子女、為家庭而活。這本身是具有一種悲劇性的。

也會在一些評論里看到了對她的質(zhì)疑:似乎這樣自我犧牲式的母親形象在今時今日已經(jīng)“過時”了。在現(xiàn)代的價值觀,我們更希望看到一個女性能夠更獨立、更“自私”、更為自己而活。

但不可否認,這就是我們身邊的長輩。我們每一個人的成長經(jīng)歷中,都至少有這樣一個女性長輩。我們每個人身邊曾有一個丁碧云。

而這部劇只是將這一切給拍了出來。

它很真實。

我們無法苛求任何女性在那樣一個時代,做出比丁碧云更勇敢、更“自私”的選擇;因為時代給予她們的選擇權(quán)是有限的。

而《您好!母親大人》存在的意義,也絕非是為了歌功頌德、刻意煽情。它只是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平凡母親的人生。

它讓我們能更珍惜與母親相伴的時間,能更愿意去理解、去關(guān)照自己的母親。

相信所有人在看完這部劇之后,都會想給母親一個擁抱。我想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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